□  徐艺嘉

我的声音生长在我的脑颅里
时时叩门
朽坏的柴扉打开一条细缝

风与尘的雨时时下在枯瘦的石板上
久久不见绿色的水
濒死的园，濒死的苔

在巷子的尽头，草与土的房屋
我殷切地说完告别语
因为四季一再重逢，耗尽赞赏的辞令
亘古的事物开始变得无聊

瞬逝的有我
有我长长地偏居在我时空的一隅
造成一处膨胀奶油上的小小凹陷

钢笔墨水开始自顾自地画出符号
组成句子，组成塔，组成物质世界里
所有和所没有的一切
组成我看到你，你也看到我

有那么些固执和美无关，和梦无关
只和必须有关
必须饮水，必须生长，必须为无机体染颜色
必须长久地存在于诗歌里

细微的是，蝴蝶翅膀扇动的风
流萤腹部亮起的光
数十只蚂蚁举起一个糖块
我的手拂过桌面上的橡皮屑
填补睡眠丧失时随手制造的窟窿

我猜早晨第一杯温热的茶是从这里开始的
我猜良善、公正、不可调和的自相矛盾
是从这里开始的
我猜从前或往后所有平缓与跌宕的故事
是从这里开始的

空鱼缸

我不该比一个玻璃鱼缸更加关注天气
不能接受我指缝间逃脱的蝌蚪
归还时成为聒噪的蛙
多数时候我们看天空看彼此看真理
都还是隔着玻璃
看镜子也是在看一个空鱼缸
疑惑它似乎可以用于培植花草
在鞋柜顶上放钥匙
盛一些水放在阳光下获得一指长的彩虹
摔碎了听一声响，花十分钟扫碎片，存在又不在
为何它能轻易地装下数尾鱼的生死
灵魂比硅更轻盈透明
透明如晚春就败的花，拖沓到残忍的夏季
顺着火从天际间流淌下来
我在余晖的残喘里寻找星辰暧昧不明的脸
也许能完成一场两败俱伤的伏击
将一捧碎光拖拽到寂静四伏的深夜里
那些人信奉的神明观看我们
是否也是隔着培养皿的玻璃
碎片刺破皮肤，刮伤地砖
碎了的彩虹依旧是彩虹
我与拥挤的夜空四目相对，轻轻挥手
明天似乎有雨。我像一条鱼一样关心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