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初染时，红砖黛瓦的檐角挑起了第一盏灯笼。
    春末的风裹着海棠的甜香，将青花街的蓝花楹吹成漫天“紫雪”。站立在朱漆斑驳的牌楼下，看那些提着竹编灯笼的姑娘们自红墙深处款款而来。她们发间垂落的珍珠流苏轻晃，绣着缠枝莲的广袖拂过青石板上零落的花瓣，恍若踩碎了满地星河。

□ 本报记者 史志坚/文 施锐/图

    穿鹅黄色齐胸襦裙的少女踮着脚为同伴解开发间花钿，指尖掠过对方云鬓时，惊飞了栖在花枝上的蓝尾鹊。街边茶肆的老板娘倚着雕花木窗轻笑，将新炒的春茶斟入青瓷盏，氤氲水汽里浮动着千年未改的春色。
    暮色四合，满街灯笼次第亮起。穿行其间的汉服同袍们像是从古画里走出的仙人，马面裙的织金在灯下流转暗纹，交领襦裙的藕荷色系带被夜风扬起，与街角老槐树飘落的槐花纠缠。有一位执素纱宫灯的姑娘停在糖画摊前，灯影在她月白褙子的苏绣玉兰上摇曳，倒比用糖稀画的凤凰更剔透三分。
   “且看这盏走马灯！”有人说道。人群忽而聚向街心，十二面绢纱灯屏上绘着十二花神图。“芍药仙子”广袖当风，“杏花神女”怀抱瑶琴，灯影转动时，花瓣竟似从纱面簌簌飘落。穿圆领袍的少年们举着手机争相拍摄，镜头里飞过的流萤与LED灯笼的光晕重叠，竟分不清今夕何夕。
    更深露重时，不知谁家姑娘的箜篌声漫过花墙。弯腰拾起落在石阶上的花朵，抬头望见月亮正好停在那座玉溪窑遗址上空。穿竹青色宋制旋裙的少女伸手去够街边的风铃，腕间玉镯与树枝相碰，清响惊醒了睡在柳梢的月亮。
    子夜钟鸣，这场汉服盛典渐近尾声。离去的同袍们衣袂交叠处，抖落几片海棠花瓣，被晚归的游客拾进口袋。青花街重归寂静，唯有檐角风铃还在叮咚诉说，说今夜星子都落在姑娘们的发间，说满城春色都藏进了汉服的褶裥里。
    当最后一位提灯人转过街角，灯笼在青石板投下的暖光里，还残留着广袖拂过的影子。茶肆廊下未收的茶盏映着半轮残月，水面漂浮的合欢花花瓣，像极了某个姑娘遗落的耳坠。